二手奢侈品市场需要的不只是真品

　　二手奢侈品市场，需要的不只是线日，北京一家购物中心内的中古市集，消费的人在挑选商品（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梁辰/图）

　　从大学起，Lila就开始购买奢品包。四年前在日本偶然逛到二手奢侈品店，Lila被货架上的各种Vintage（古着：有一定年头、已经不生产的款式）包包和服饰吸引，它们大部分是专柜看不到的款式。Lila入手了一只LV的斜挎包，据店员介绍，它是20年前的限量款，特别小只，上面印有涂鸦图案，非常可爱。

　　从此Lila开始了二手奢侈品购物体验，每年入手两三只包，用个半年、一年再寄卖出去，如此循环。她觉得这种方式在经济上很划算，又能够尝试更多的款式和风格，特别是市面上少有的中古款。如今Lila的衣柜里有六七只包，以之前在国外买的中古包居多，后来在国内二手奢侈品店买的基本都是新款和经典款。

　　而作为奢侈品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内二手奢侈品市场却刚刚起步。据统计，目前国内二手奢侈品品类主要以箱包皮具、服饰鞋帽、高级腕表、珠宝配饰为主，其中箱包类占比超过半数。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奢侈品研究中心发布的《2021年中国二手奢侈品市场发展研究报告》显示，中国二手奢侈品市场规模仅占奢侈品行业市场规模的5%，远低于成熟市场（美国、日本、英国、法国等）稳定在20%以上的比例。

　　正品往往购自专柜，仿品则来自不同渠道，有时鉴定师还会以消费者的身份暗访造假工厂。“这个行业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得知也有造假商来参加我们的鉴定培训——我们买他的假货来研究，他们也来听听我们研究到什么程度。”北京华夏鉴定认证科技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夏鉴定”）首席鉴定师李宗良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斗争意识”。

　　入职后，李宗良接受了鉴定技能的培训，然后就跟着带教师傅在实践中学习，从毕业到自己独立做鉴定，用了三年的时间。现在华夏理想集团还保留着徒弟拜师傅的传统，每个驻店店长就是店员的带教师傅。“我们这行经验很重要，特别是刚入行时，业务培训只是带你入门，但当你真正接触到一件价值过万的鉴定品，心理上的压力是比较大的，这时带教师傅的引导和经验就很重要。”李宗良回忆道。

　　“真正有难度的是比较老旧的中古款（超过20年的），它的鉴定点本身可能就比较模糊，还要去回顾当时的工艺是啥样子，这就要鉴别判定师花时间去找资料，求助我们的专家团队，有时甚至会连线国外的鉴定师一起研究。”李宗良认为，鉴定师的一个结论就会让我们消费者甚至整个证券交易市场付出比较大的代价，因此就需要格外谨慎。华夏鉴定对每一件货品都会进行首检、复检和审核三轮鉴定，如果有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会转到李宗良这边进行复议。

　　造假技术的日新月异，要鉴别判定师一直更新自己的知识库去处理新的情况。李宗良以LV芯片包为例，LV从2021年3月在国内市场取消了之前的年份标，采用芯片技术录取包袋的生产信息。但由于新品在国内的上市周期相对较长，出现了仿品的芯片包比正品包更早上市的情况，而且它的芯片也能扫，只是扫出来的内容信息不一样——这就要求鉴定师还要对芯片有所研究。

　　再比如香奈儿的防伪标，它是香奈儿包袋独特的防伪设计，运用油墨加发金粉的方式，在每个防伪标上印上一串数字，就是这款包的编码。在2017年以前，基本上防伪标就是它非常核心的鉴定点。但2018年李宗良和他的团队看到过一个案例，它的防伪标做得几乎跟正品一模一样，但是用显微镜放大来看，它喷墨的精细度还是有区别，“最终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正品的喷墨设备的精细度要高于仿品。”

　　李宗良还介绍了一种情况，“它也不叫假，而是通过改造让一件商品变成了别的款式。比如说腕表，表盘的不一样的颜色，它的价格可能在证券交易市场能差一倍。我们在鉴定时，会首先检测表盘有没有打开过的痕迹，比如劳力士，它的表盘里有一个独立编码，再通过查码找到这个款式，来验证它的出厂颜色跟现有的颜色是否一致。”

　　14年来，梁辰从一线回收员开始做起，见过形形的消费者。“早期我们都是现场验货，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端倪。遇到鉴定为假货的情况，一般人的思路是接下来如何维权，追回经济损失。但假货商关心的是——哪里看出是假的？还有偷盗品这种非法途径获得的商品，出售的人不会在意价格，没有讨价还价的过程，基本是给钱就卖。这种情况我们会通过身份证或商品的序列号联网核查，有问题的就直接报警。”

　　根据优奢易拍行情研究院提供的数据，相似的成色，年份越近，价格就越高；同样年份的，成色越新，价格就越高；不过对于一些中古款来说，成色对价格的影响就高于年份，例如1990年9.5新的LV水桶包，价格就会比1992年9.0新的高。想保值的话，选奢侈品包袋界“三驾马车”LV、Chanel和Hermes基本不会错，这三个品牌的经典款最为保值，例如Chanel的CF黑金包，10年前的公价是3.8万元，现在9.5新的在证券交易市场上还能卖到三3万元。

　　优奢易拍CEO王天驰对《南方人物周刊》介绍，证券交易市场价格不透明，是造成消费者信心缺失的一个主要的因素，“比如你在专柜花五万块钱买的一个包，回收平台给你八千，你肯定不愿意卖，但其实它在市场能卖到两万块钱。这中间有大量的利润或成本被商家吃掉了。我们要砍掉不必要的中间环节，用最高效和最低成本的方法，让两万块钱的东西最终能卖到两万块钱，从而推动证券交易市场的价格体系越来越透明。”

　　会麦则专注于二手奢侈品回收，平台将用户更好的提供的商品按照鉴定点的要求拍照，照片上传到会麦的鉴定系统，再由相应品类的鉴定师进行检验确定。鉴定完成后，卖家的商品会在平台上架展示拍卖，来自全国的从事二手奢侈品销售的商家可参与竞价，最终由卖家根据竞价结果自主选择是否成交。根据成交商品的品类和品牌，会麦收取8%-12%的手续费。

　　但是今年又是另一种情况，虽然上半年也出现了出售的小高峰，但这波是以腕表居多。与箱包相比，腕表的价值更高，卖家更在意成交价格，因此成交量反而略有下降。而会麦的下游，那些前两年拿到融资的同行，发展似乎没有到达预期，吃货能力也在下降，以上两点导致了会麦今年的业绩可能跌回两年前的水平。“比如今年6月份的单量创纪录了，但成交单价却降了30%，整体业绩下降了10%左右。再怎么流通，总要销售出去的，买的人少了，卖的人再多也没用。”谭强说。

　　“首先是客观原因，日本在上世纪90年代就是世界奢侈品消费第一大国，曾一度占到全球市场占有率的一半以上，因此它的二手奢侈品市场本身成形得就早，相应的行业规范、配套服务和消费的人的心态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才慢慢变得有序。比如你现在在日本二手奢侈品店购物，基本不需要过多的担心真伪的问题了，他们的监管和举报机制很严格，卖假货是要坐牢的。

　　从业十几年来，梁辰明显感受到国人消费理念的变化，据他介绍，早期鉴定的商品维度特别窄，基本就是那几个一线品牌的几个经典款。但近些年整个品类的丰富程度是横向扩展的，不再局限于包袋和手表，服装、配饰，甚至是鞋靴和服饰这种贴身的二手商品也会寄卖，而且卖得还很顺畅，“可以感觉到国人对二手商品的包容度好像慢慢的升高了。”

　　在分析国内二手奢侈品市场发展相对滞后的原因时，冷芸指出，国内花了钱的人奢侈品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些耳熟能详的所谓大牌，而欧美花了钱的人二手奢侈品的需求，除了买卖还有收藏，收藏可以被视为二手奢侈品最高级别的待遇。他们收藏的还包括那些小众的奢侈品品牌，大多还没有进入中国市场。因此，从供给端的规模来说，我们距欧美还有差距。

　　此外，名字对营销的影响是巨大的。冷芸认为，“二手”这个称呼本身在中国就缺乏高级感，毕竟一些国人是穿着二手衣服长大的。也因此，国外是用“Vintage（古着）”或者“中古”这样的词来称呼一些有年代感（经典）的二手奢侈品，就比直接称之为“二手奢侈品”感觉更上档次。“比如以前我们称呼‘理发师’，后来改成‘发型造型师’，一下子就高大上了。我们应该给二手奢侈品取一个更‘体面’的名字。”